第 64 页_身有千千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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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得了姑娘。皇上对你那是真好。皇上说了母以子贵以后会封你做妃子。这可是打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你怎么就不珍惜呢?他若不是真喜爱你又怎么会让杂家带你去见皇后呢?」王承恩看着月光下月娘盈盈的泪眼安慰道。暗忖难怪皇上爱她这双眼睛盯着你那样看真让人舍不得难为她。

  「可我…。不想做妃子也不想生孩子我想出宫想回家。」月娘哭道。

  王承恩叹了一声道:「这倒也明白。可是我说姑娘啊这皇宫进来难出去便更难。这个事杂家是无能为力啊。这深宫里哪个宫女不想回家呢?可就连杂家都不能随意出入宫廷何况是你们呢?这样今儿呢你先拜见了皇后。至于其它的你再去求皇上吧。圣上若准了谁都拦不得;可要不准呢就算死也只能死在宫里。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月娘心寒地点点头知道王承恩说的也是实话。进了那世子府尚且与人间相隔绝。更何况是这里?也只能是走一步再看一步了。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王承恩带着月娘来至周皇后所居住的坤宁宫先请皇后摒去左右人等然后才将月娘怀有龙裔的来龙去脉说了个一清二楚。

  毕竟这也不是特别光彩的事宫中人多嘴杂事情的原委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同时也是皇帝的意思不想让月娘今后都笼罩在闲言碎语之下更不想让世人都知道自己中过那红丸之毒。

  周皇后面色平静地听王承恩说完那些秘事隐藏在宽袍大袖里的手却攥得愈来愈紧。地上跪的那妖娆女子原来就是魏忠贤进献的所谓国色。最初自己竟然就相信了皇上以为他真地只是逢场作戏只为了扳倒魏阉才不得已为之。

  可谁承想这来路不明的女子竟然有这个运。皇上与她不过相处了那几天她竟有了身孕。而她自己还有后宫那么多嫔妃竟被这女子比下去了一个个的肚子都不争气让这样一名平民女子拔了头筹。

  周皇后一向自认不是那种拈酸吃醋的好妒之人。既然位主中宫就要有容人雅量。从她做了皇后的那天起她就不断在提醒自己。作为官宦大家闺秀出身的她从小也算读了几本史书。很明白那些善妒的皇后下场都不太好。

  因此她一向不争宠不嫉妒。无论皇上在那个妃嫔那里过夜又或者最近几天对哪一位妃嫔比较喜爱她都不会去为难那妃子还会对她更好些。可眼前这个却不同她既非出身名门又并非以完璧之身伺候皇上。这样一个女子有什么资格在这后宫出现?有什么资格做她的姐妹与她共同侍奉皇上?都怪那该死的魏阉都是他惹出来的这些事。

  心里虽这样想但皇后依然要保持着母仪天下的风度。这个叫月娘的女子虽然不堪但她真真是怀了龙裔。而且还是皇上的第一个孩子周皇后也只得忍耐下来。

  缓缓从座椅上站起周皇后走至月娘跟前。月娘跪在那皮毛小蒲团上始终眼皮也不敢抬一下。相对于皇上她更怕面对皇后。因为彼此都是女人。月娘自卑得无以复加觉得这高贵的皇后一眼便能看穿她的肮脏。

  看着眼前的黄底金线绣百蝠的丝缎衣袍下摆停在她身前月娘忍不住抖了一下。皇后还没说话她就已经心虚害怕得不行了。那些求皇后放她出宫的话也就跟着一起吓了回去。

  「抬头让本宫看看你。」周皇后命令道口气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月娘一点点抬起脸就看到庄严如圣像的周皇后。周皇后其实很年轻与月娘年纪相仿。相貌也不差可浑身上下散发的气质却是不容侵犯不容亵渎的尊贵感。月娘瞬间便被那种气势所折服马上自惭形秽地低下头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皇后的面目。

  「难怪倒是一副倾城貌。」周皇后心里也是「咯!」一下月娘那对眼睛有点激怒了她。后宫中的妃嫔无论相貌高下谁也没有那样一对眼睛。带着水含着烟。若云中月迷迷蒙蒙似朗空星烁烁闪闪。

  周皇后宽袍大袖下面的手攥得更紧了。「妖妇妖妇」她心里如今便只有这两个字。转头对侍立一旁的王承恩说道:「本宫知道了。她的身份毕竟不便此事暂时不要声张。就让她在本宫身边静养吧。回头想个什么好法子再昭告天下不迟——青岫带她下去好生养着不许有一点儿差池。她用的膳喝的水部让人尽尝一遍才许给她。有半点不舒服不自在立即去传太医。总之像伺候本宫一样好好伺候着她明白么?」

  青岫是周皇后的近身宫女周皇后说一句她便点头应承一次。月娘还没来得及弄明白眼前的状况便被青岫带着到坤宁宫侧殿的暖阁去了。

  「皇上还在干清宫?」周皇后问王承恩。

  「是最近瘟疫闹的厉害北边辽人也不消停。」王承恩诚惶诚恐地答道。

  周皇后点点头叹口气又说:「这个月娘到底什么背景查过吗?你知道么?皇上知道么?」

  「回皇后奴才委实不知。也曾提醒皇上可您也知道皇上一心扑在政事上怎么会对此上心。所以奴才说了几次也没什么用………」王承恩赶忙答道。

  「嗯。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毕竟是皇家的体面。内史官记了吗?」周皇后再问。

  「尚未记。事情起因与魏忠贤有关且皇上乃是在干清宫西暖阁临幸她所以……并非记。」王承恩答。

  「那还好。她如今在本宫这就请皇上放心。本宫会将她照顾得毫发无损确保皇裔无恙。你就这么去回禀皇上吧。也请皇上多忍耐些时日待魏忠贤一案过了风头再立妃也不迟。以免招人话柄。」周皇后挥挥手让王承恩退了出去结束了这段谈话。

  王承恩没想到皇后这么轻而易举地接受了月娘。古往今来的贤后他也知道几个。但真正心胸这样宽大的却是世上少见。只是他也没想到皇后居然把月娘留在身边亲自照看。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王承恩这见惯了内宫之事的老人也有些拿不准了。

  周皇后在殿内来回反复踱着小步大大的裙摆在地上旋了一个又一个华丽的圈圈。「青岫来。」她突然停下来说道。

  青岫便马上上前听她的吩咐。仍是周皇后一面说青岫一面点头应承。过了一会儿她便一路小跑出去安排了。

  月娘坐在温暖的暖阁里身下是柔软的毛皮褥子案几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糕点还有孕妇都爱吃的酸梅子和杏子。暖阁内几个宫女都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看着她她一举一动她们都会一惊一乍地凑过来伺候着。月娘对此不习惯也很难受。「你们都出去让我自己呆着。行吗?」月娘几乎是哀求道。

  「皇后要奴婢们伺候您我们也做不得主。您就别为难我们了。」宫女们答道。

  月娘实在无法只恨这肚子为什么偏偏在此时这样拖累她。她只能早早地就寝躲避这让她喘不上气的周到细致。

  无奈地在那些宫女的伺候下月娘躺在了那张其实很舒适的大床上。她们轻手轻脚地为她放下床帏轻手轻脚地将轻暖的蚕丝锦被掖好然后又站到暖阁中继续看着她假寐。即便月娘只是轻嗽一声她们也会马上上前探视询问。

  月娘辗转难眠不知这处境何时才能终结?殿外的月色那么美可她什么时候才能再跟卫子卿和卫子璇一同再看这清秋的月亮。月娘的鼻子一酸便又湿了眼眶。

  客氏在浣衣局内吃力地洗着堆成小山一样的脏衣服。面前一个大木盆里面的水已经洗出了污浊的泡泡积聚在大盆的边沿。客氏娇嫩的手指早就个个磨出了水泡水泡又磨破了个个鲜血淋漓。泡在那冷冷的污水中尤其觉得十指钻心的痛。

  客氏无力地捶捶后腰那里早就僵直酸痛。她自打十八岁进了宫做了先皇的乳母何曾吃过这样的苦遭过这样的罪。她那娇嫩的手指早就拈不得针拿不得线何况是洗衣服这种粗活累活。

  想来也真是可恼这里向来是处罚宫女的地方。过去客氏在这里不知道折磨过多少女人。可今天竟换了她自己来承受这现世报。

  「呦~~~」尖锐夸张而充满讽刺意味的女声大老远便传过来。「咳呀呀这……这不是老祖奶奶千岁嘛!不不对瞧我这记性!奉圣夫人您老怎么在这儿做这种活计?这可都是我们下人做的。瞅瞅瞅瞅您这手真是可怜哪!」

  浣衣局的管事李老嬷嬷阴阳怪气的打趣着这落配的凤凰。当客氏还是那个奉圣夫人的时候李嬷嬷眼看着她对那些偶有小错的宫女用大刑都是不敢怒更不敢言。

  今天终于抓到机会当然要好好地治治她让她知道什么是恶有恶报。客氏满心的屈辱但也不得不低头隐忍。两手泡在冷水中打颤儿低着头一句话不说。

  「呦这就歇着了?这才洗了几件啊?看看看着这衣领子衣襟子也没洗透啊!」李嬷嬷拎着洗完放在一边的几件衣服咂么着嘴啧啧地挑剔着。看客氏就是装聋作哑李嬷嬷把手中洗完的衣服往那泥地里一扔索性放开了骂道:「呸!什么物!就敢在这皇宫里装起什么夫人了!长了两只奶竟像是有了天大的功劳。那东西谁没有!只是我们没这本事除了奶孩子还会喂宦官!」

  客氏忍无可忍好歹也做了几十年的威福老虎牙齿虽拔了可惯性养成的余威还在。她将大木盆一推站起来说道:「你别欺人太甚!我现在失了势你就这样作践我!我劝你客气着点等老娘哪天又上去了可别说我没气量!」

  李嬷嬷没想到她居然还真有脾气被她一顿抢白还真有些心虚了。朝中这些个人物今儿下去明儿又上来也不是没有过。万一真让她说准了她还真是吃不了兜着走。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忽听得一声:「犯妇客氏可在现要提她受审去!」

  对李嬷嬷来说这可真是个好事。俗语说生不入官门死不入地狱。无论是多好个人审完一堂就得脱一层皮。到时看她还咋呼什么。忙乐颠颠地说道:「在在就在这儿呢。」

  客氏却是完懵住了。竟然这样快!不知道老魏在哪还能不能想法子救救她把她救出这个火坑去。转念一想老魏也是自身难保又怎么会顾着她。于是站在那带着一手的胰子沫吓得眼泪和着汗水流了一脸一腮都是。

  「你们都回避吧圣上要我们单审此犯妇。没有杂家允许谁也不得踏入这院子一步。」干清宫管事赵本政也是崇祯皇帝的人看着李嬷嬷吩咐道。

  「是。」李嬷嬷赶紧应承着挥挥手把这院子里其它洗衣的宫女都像撵鸡般地哄了出去又小心地把院门关好。

  「赵管事……我………圣上要审我?审我什么魏忠贤做的事儿与我无关哪!」客氏自知大难临头忙忙地撇清和魏忠贤的关系。

  赵本政命人搬了把椅子缓缓坐下笑道:「姓客的你别跟杂家打这马虎眼。你和魏忠贤那点事还有谁不知道!他的事跟你关系可大了。杂家劝你还是早招了吧。何必自讨苦吃。你知道这板子和鞭子可不认人!」

  「我………我我没做什么可要我招什么啊。」客氏吓得跪下一时自己都不知道从何招起。赵本政身后那些人都是宫中的锦衣卫。那些人的手段她比谁都更清楚。过去她整治别人的时候那惨象还一一在目如今竟就冲着她来了。

  「咳不说可以。这样吧杂家也知道要人认罪不容易。让他们帮帮你吧。」赵本政阴阴地笑笑一挥手身后几个锦衣卫便冲上前将客氏按倒在地上。

  客氏的手还是鲜血淋漓的此刻竟被其中一个男人踩在硬邦邦的靴子底下痛得她大叫不止。两手两脚都被人按住踩住已是动弹不得。只剩下胳臂和大腿都疼得直抖。

  「饶了我吧赵管事赵管事我……我真地什么也没做什么也不知道啊!你们去问问那魏忠贤!」客氏一边大哭一边大喊着。她做过的事她不敢承认。一旦承认她就没法活了。

  赵本政也不说话他只想尽早交差。皇上吩咐了客氏一案今天必须结案。不管他用什么方法都要让她把罪行交待清楚明白。赵本政也知道客氏不过是个幌子。说到底她毕竟是个女人皇上心里那根大刺其实是魏忠贤。要他审客氏不过是要客氏咬出魏忠贤好给皇上更多理由让魏忠贤死无葬身之地。

  于是他只是笑着点点头那些行刑的锦衣卫便开始了他们的拿手绝活。首先是踩着客氏两手的两个人微微地挪开了脚让客氏松了一口气儿。可这口气实在是松的太短转眼间那两人便从腰间各掏出一个布袋来从里面又掬出一大把粗盐粒尽数倒在客氏受伤的手指上。一面按着她的手一面倒一面还笑笑地说:「给夫人消消毒夫人就忍着吧。」

  客氏的手因为洗衣磨掉一层皮里面的嫩肉还暴露在外血迹尚且不干。刚才又被生生踩得那样如今又加了一把粗盐自然是苦不堪言只有嚎啕大哭十指连心的疼痛让她恨不能跳起来。

  可这也并没完事。两人撒完了盐粒又继续把那曾经双最娇嫩的手毫无怜惜之意地踩在靴子下还不断地用力碾磨。

  客氏觉得那两只手竟不能再是自己的了。她那么痛恨洗衣可现在看来这双手今后竟是要残废。他们踩的那么大力碾的毫不留情她自己都听到了手指骨头一根根断裂粉碎的声音。

  「不!!!!!!放开我饶了我吧!求你们了!赵管事赵管事!!救救我我要见圣上要见圣上啊!——」客氏哀绝凄惨的声音在这寂静空旷的浣衣局大院里显得尤为惨烈。

  「想不受罪容易说出你们那些罪过你就可以歇着了。想面见圣上?我劝你还是休想。你以为你是谁?不过是一介犯妇。摆在你眼前的就两条道。说还是不说。」赵本政似乎觉得那声音有些刺耳半捂着耳朵说道。

  客氏满脸泪痕头发也早就送散散地垂落在地上。她还在犹豫不说这皮肉之苦难当。说了这条命恐怕难保。

  就在她犹豫的当口赵本政却根本失去了耐心。他皱着眉头一扬脸按住客氏的四个大汉便将客氏像翻鱼一般地翻了个个儿让她仰面朝天的躺在地上了。而她的手则紧紧地蹭着土地仍被死死踩着。

  「没想到你还真是有点刚硬。看来这几十年的夫人也不算白当。可也是过去你也没少折磨别人家的女孩。现在轮到你了自以为可以扛过去是不是。」赵本政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挥挥手身边便又上去两人。

  客氏在疼痛中看到又多出两个人虎视眈眈地看着她心中的惊恐更让她的心里抽成了一团。

  那两人蹲下身一把扯开了客氏的衣襟。客氏被捕那天穿的就是这身。她来不及穿上里面的小衣就被送进这浣衣局。

  如今在这瑟瑟的秋风里一对饱满白皙的大乳房便白花花地随着敞开的衣襟整个暴露在所有人的面前。

  「水。」赵本政冷冷地命令道。那两人便从浣衣局的屋里提出两桶水来一筒冰冷一筒滚烫。

  客氏紧张得说话都说不清了她支支吾吾地问道:「做做什么………赵管事别……别………我受不住了。」

  「呵不见得吧。若真受不住怎么还挺着不说?你还以为这是先帝在的时候?别做梦了。」赵本政接过小宦官递上来的香茶喝一口慢悠悠地说道。

  「还愣着干什么夫人也该清醒清醒了。」赵本政看那两人还没动作似是愠怒地骂道。

  于是其中一个先拎起那筒冷水劈头盖脸地照客氏身上猛倒下去。一大筒冰冷刺骨的井水便浇在客氏的头上和身上。

  客氏语不成声地「啊啊」叫着那些水激得她头皮发麻顺着头发向下淌水乳房也挂着水珠乳头被冷水一激受惊般立得老高。

  「冷了?再给来点热乎的?别说杂家对你不好来呀——!」赵本政使了个眼色另外一个人便高高举起滚水筒作势就要倒下去。

  「别别爷爷……赵爷我说我都说!别倒别倒啊!」客氏杀猪一般地大叫起来。冷水尚且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这一大筒滚水下去她的脸和身上的皮直接就能煮熟了。就算是死她也希望能死得好看一点痛快一点。

  赵本政成竹在胸地笑笑示意那人暂停。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让身边的人摊开纸笔做好记录的准备。又缓缓走过去看着客氏的眼睛说道:「说一丝不漏地说。」

  客氏浑身巨颤忙忙地把她过去与魏忠贤做的罪行都巨细无遗地说了出来。包括如何想让魏忠贤的侄子魏良卿的女儿为后所以便几次三番想扳倒张皇后;张皇后于天启三年有了身孕客氏却暗中指使宫女以治病为由为张皇后按摩腰腹而导致其流产;又如何假传圣旨拘禁裕妃将之活活饿死只因为惧怕裕妃有孕而太得宠威胁到她的地位。

  又如何从外面私带多名宫女入宫献给先皇希望能够有生下皇子者他们便可以效法吕不韦从此大权专断。只可惜先皇命中无子八名宫女虽都有身孕可不是生下之后早早夭亡便是怀孕中途无端流产。

  林林总总桩桩件件说出来简直是字字触目句句惊心。连赵本政这样的宫中老人都深感意外。难怪她一直不肯招这样的罪过招认出来只有一死。

  好不容易客氏把之前那些老底自己揭了个底朝天。她终于交代完了大口喘着气丰满的胸脯剧烈地上下起伏着。

  「都完事了好好想想就这些真地没有其它的了?」赵本政不放心地又问问。

  「赵管事你看………我该说的不该说的真地………都说完了。」客氏有气无力地回道。

  赵本政看看她又点点头回头问问做笔录的人:「可都记下了?」那人连连应承「是」。

  赵本政便突然立着一对眼睛怒道:「客氏!你可知你犯下了弥天大罪天理不容!」

  客氏抬抬眼皮凄惨之状无以言表:「赵管事我自知难逃一死。可否给我一个痛快的死法便感恩不尽。」

  赵本政咬牙说道:「如此杂家便成了你亲手送你走!为先帝与张皇后的骨血报仇!来啊板子!」

  话音未落即刻便有人递上竹板子。赵本政挽起袖子将长袍掖在腰间高高举起那板子没头没脸地便砸了下去。

  「贱人!蛇蝎!竟这样狠毒!害死王安大总管害死裕妃害得我先皇嫡子中途夭折使我先皇后继无人!与那姓魏的狼狈为奸将这天下弄得乌烟瘴气!」

  赵本政越说越气越骂越怒板子下去的力道也越来越足。王安与裕妃生前都是对他极有恩德又待他极宽厚的。就是这个蛇蝎妇人将他们一个活活打死一个活活渴死饿死死状都极其凄惨。赵本政想着眼泪便夺眶而出。

  「啊!啊!疼啊痛死我了!赵大管事赵爷爷!别打了别打了!你不是答应过我给我一刀痛快的吗!哎呀——天啊啊疼啊!」客氏抖如筛糠却又无处可躲只能是尖锐不成调地大叫着。

  那竹板子裹着风带着水结结实实每一下都狠狠地拍进了她的肤中肉中。脸上早就扫得没一块好肉那张魅惑君主的俏脸如今已满是鲜血皮肤翻开来小孩嘴巴一样地绽开着比鬼更可怖。

  身上就更惨竹板子恨不能嵌入她的肉中恨不能每一下都把她的血肉都带下去。两只曾引以为傲的巨乳也是被打了个皮开肉绽其中一只的乳头都拍了个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个血窟窿另一只的乳头也只连了最后一点儿皮。整个上身竟被打得不剩下一块好肉。

  赵本政听她叫得越惨心中就越痛快恨意也就越强烈:「挨千刀的淫妇!疼我就是要让你疼!让你下辈子也不敢再作恶!就算是到了地底下阎王爷拿住你也不会轻饶了你!我打死你打死你!你现在知道疼痛你当初害别人的时候可曾想过他们的疼痛!」

  客氏身处于在这样夹裹着复仇恨意的竹板子下很快她凄厉的大喊就变成了小声的哼哼到最后竟然连声儿也没了。意识悄然地飞快散去眼睛大睁着眼前的一切都越来越虚无。这样也好在这种濒死的状态下她已经渐渐感受不到疼痛。

  她眼前的景象开始飞快地倒转她仍是那个十八岁的女子什么也不懂只因为奶水足人也长得干净漂亮被选入宫中做皇上的奶妈。小皇上那时多能闹腾啊任谁都哄不好。

  说来也可怜孩子那么小就没了亲娘了。十八岁的客氏把沈甸甸的乳房掏出来把那大乳头塞进小皇上的小嘴里小皇上就不哭不闹了。自此小皇上竟再也离不开那对他赖以活命又给他母爱温暖的大乳房。

  后来小皇上长大了即位了当了大皇上对她却一如既往地好。皇上也十八岁了客氏却变成了三十六岁妖娆的少妇。终于那天夜里客氏把一对葡萄般的大乳头再次塞入十八岁血气方刚的皇上的口中。他却不止是要喝她的奶而是要了她整个人。在她成熟盛放的身体中种下他扭曲的畸形的狂热爱恋。

  客氏于弥留中脸上竟有了诡异的笑意。她半睁着眼睛喃喃着:「皇上皇上…………来带我走带我走吧………」

  赵本政也有点累了停下来擦擦汗看着客氏垂死的时不时抖动的身体知道她也活不成了。于是先喝了碗水歇歇又看到她嘴里还叨咕着什么就低头下去细听猛不防客氏那张鬼一样的脸突然抬起来看着他说:「皇上……。」

  赵本政吓了一跳吓得碗也扔了。心里更为来气这妖妇居然临死还要拉着皇上她祸害的他还不够吗?「快快鞭子鞭子给我打打!打到她彻底断气!」他红着眼大喊着。

  比赵本政更有力的锦衣卫上前将鞭子甩成花扭成蛇雨点般落在客氏本能颤栗的残躯上。终于客氏的呢喃也彻底停止了再终于那身体连抖也不抖一下了。锦衣卫最后都打累了才上前去探她的鼻息。

  客氏死了死得彻彻底底不干不净。眼睛睁一只闭一只睁着的那只是因为眼皮生生被鞭子卷下去一大块肉所以眼球都暴露在外。至于身上那就更没法看了。那对乳房早就不翼而飞再也不能引发这世上任何一个男人的欲念了。所有男人看了只会恶心只会避之不及。

  一个曾经那样飞扬跋扈的女人一个曾经享受过世间所有荣华富贵的女人一个做尽了坏事的女人终于得到了她最终的结局——惨不忍睹可恨可悲。

  魏忠贤故意走的很慢。走得慢因为他留恋身后那巍峨庄严代表权力的皇城。走得慢因为他还在幻想幻想自己的余党能够在这危困之际为他缓颊说情为他筹谋东山再起。皇陵?皇陵里躺的都是死皇上他们除了能留给自己清贫和寂寞什么都无法给他。他虽然名字被改了叫「忠贤」可他并不是真地就忠贤到无怨无悔的地步。

  一路上他叹了不知道多少声可不管怎么哀怨始终不见皇帝肯回心转意。魏忠贤挠挠头皮问押送他的锦衣卫千户道:「咱们现在这是在什么地界了?」

  那千户好歹也是个从五品官员为了押解魏忠贤要从京城一路风餐露宿到那偏远的凤阳去本就带着一肚子不满。听他又问到哪了不带好气地回道:「您老就走吧这里是河间府阜城县。凤阳那地你不爱去我还不想去呢。这一路上走两步你就问一次留着点气暖暖肚子不好么?」

  魏忠贤被抢白得说不出话。若是在以前这小小的千户他弄死他比弄死一只蚂蚁还容易。只可惜时移世易连这么一个端不出台盘的小崽子都能对他冷嘲热讽的了。他也只能嘎巴嘎巴嘴狠狠咽下一口唾液。小子若让杂家再掌了权必定夷灭你九族。他心里诅咒发誓道。

  终于挨到了傍晚押送队伍不能再继续前行了就在一处叫做南关尤氏旅店的下处歇了脚。魏忠贤腰酸背痛便早早上了炕长吁短叹起来。也不知道京中现在是个什么局势自己那些人到底在忙些什么。

  押送他的队伍一刻也不肯放松既怕有人劫了他也怕他半路脱逃。因此每到一处即便是晚上投了栈也都时时有人站岗放哨。这样一来魏忠贤与他的那些死党的联络也就更为困难了。

  「客官您喝水吧。一路辛苦了。」尤氏旅店的小二殷勤地送上一大碗粗茶放在炕头的小桌上。魏忠贤却连看也不肯看一眼直勾勾地看着窗外巡逻的锦衣卫发呆。

  「您是个人物。小的看的出来。老人家还是喝口水吧。」小二放下水却不走再次提醒着魏忠贤。

  魏忠贤心中一动眼睛瞄向那茶盘就发现茶盘下微露一小角白纸。他心知有异必定有人给他通风传信忙点点头示意那小二下去。

  小二走后魏忠贤四处看看没人在注意他飞快抽出那纸却只寥寥几个字:「事败回京受审必死贞。」

  魏忠贤脑袋轰然一响两眼一阵发黑。他当然明白这字条的含义。这是他的死党宫中的另一位宦官叫做李永贞给他发来的密报。崇祯必定是知道了更多以往他所做的事情。没错客氏客氏!魏忠贤此刻终于想到了这个名义上是他妻子的女人。有她活着他岂能安枕无忧!?

  魏忠贤好恨好悔!早知这样早该动手除掉客氏。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眼见着逃逃不了;走走不成。若然被崇祯捉回京城去审批自己的罪死十次百次也不够。那刑罚之狠厉他比谁都更清楚。因为好多种酷刑根本就是他自己的杰作。

  魏忠贤瘫坐在炕上一时间没了主意再也不是那个杀伐决断的九千岁再也不是那个指鹿为马的大权臣。怎么办怎么办事到如今大祸临头他该怎么办?

  「老爷老爷您这是怎么了?」随着魏忠贤一同去凤阳的小宦官李朝钦打好一盆热乎乎的洗脚水来一进门就看到魏忠贤变成这个样子连忙问道。

  魏忠贤呆了半晌看着李朝钦苦笑道:「难得难得你还没有嫌弃杂家。」

  李朝钦鼻子一酸放下木盆上前给魏忠贤脱了鞋袜又轻轻地把他那双枯若树根的冰凉的脚沁入热水中一面撩着水给他洗脚一面有点梗咽地说道:「老爷我是您养大的。您对别人咋样我不知道。可对我一直就好。我没有爹心里边您就是我爹。爹不管是有钱没钱当不当官都是爹怎么能跟着别人落井下石呢?」

  魏忠贤闻言不由得老泪纵横。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想不到自己这一辈子就交下这么一个人。一切都晚了晚了。若能回头再来过他一定让自己早早抽身不让自己结下那么多怨恨。

  「好孩子好……你很好……只可惜跟错了人哪。唉……。我若早明白早就该带着你一起告老还乡一起去享几天天伦之乐。」魏忠贤拍拍李朝钦的肩膀叹道。

  「没事老爷咱们去凤阳也一样。没钱也罢总之平安地过就是好的。」李朝钦的眼泪落入水中。

  魏忠贤点点头道:「是啊可惜可惜我一辈子到了这个时候才知道平安就是福。」说罢便把揉在手心里的纸条塞给李朝钦看。

  李朝钦看了一眼吓得说不出话来手下的动作也停止了。

  「好孩子我是翻不了身了。你呢没有死罪。等我没了你就走吧。宫里别呆了。那个地方不养人。」魏忠贤揉碎那张纸塞进嘴巴里吃了。

  「不会的不会的。老爷你去哪朝钦都跟去伺候。」李朝钦突然笑了一瞬间他整个想明白了心里就不怕了豁亮了。魏忠贤没太当真只是感激他还能这么安慰着自己。

  今夜的饭菜格外丰富。李朝钦把靴子里藏的最后一小块金子给了尤氏旅店的老板娘换来了好饭好菜和好酒。魏忠贤一路以来都没好好吃上一顿他就只有这点东西可以孝敬的了。

  魏忠贤却没有这个胃口。面对着满桌子的酒菜他拿起筷子举起来在半空中停了半天却又放回到桌上。

  李朝钦刚要劝几句此刻却突然听到隔壁房间里传来一缕缕依依呀呀清冷的胡琴声。哀伤的前曲过去那操琴的人就开口唱起来竟是个男子清亮孤绝的声音:

  「听初更鼓正敲心儿懊恼。想当初开夜宴何等奢豪。进羊羔斟美酒笙歌聒噪。如今寂廖荒店里只好醉村醪。又怕酒淡愁浓也怎把愁肠扫?

  二更时展转愁梦儿难就。想当初睡牙床锦绣衾稠。如今芦为帷土为坑寒风入牖。壁穿寒月冷檐浅夜蛩愁。可怜满枕凄凉也重起绕房走。

  夜将中鼓咚咚更锣三下。梦才成又惊觉无限嗟呀。想当初势顷朝谁人不敬?九卿称晚辈宰相为私衙。如今势去时衰也零落如飘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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