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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这一夜，穿过了多少个沉睡中的乡村镇落，连微微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小椹瞧不见我的时日渐久，睡梦中拽着微微的衣袖，口中却喊出我的名字。说：“爸爸……爸爸……！”喊得微微直想哭。在甄善美把这话转述给我听的时候，说实话，我也想哭。可我那时一想到秦微微，一想到秦微微居然就这样跟那姓顾的跑了，我就觉着屈辱。我没法去感动。
时隔三年，这次，顾恺他们没有像上次那样选择从瑞丽口岸正正规规的出境，反而途径景洪，选择了偷渡。偷渡，于他们这种人而言，好似真的很简单，压根儿就不费功夫。
据微微所知，在整个云南省境内，驱车在高速公路上，在市与区之间进出，接受临检是常有的事儿，且越是接近两国边境，检查的次数越多，检查的过程也更为严格。可就算是这样，顾恺他们还是顺利出境了，微微真的想不出这些人到底有什么天大的本事，居然能那么险之又险的避开检查。
第二天下午四点钟，那金发眼镜告诉微微，他们已经身处缅甸境内了。简直是不可思议。
微微觉得眼镜这人其实还挺不错的，至少他跟微微说话的语气很和善；这让微微想起了三年前被乱枪打得浑身弹孔林立的光头。认识之初，光头对她的态度，跟眼前这绰号眼镜的男人是那么的相似。
只是，这个世界上的事儿，谁又能说得清楚。
他们后来就在一个小镇上找了一家小旅馆暂作休息整顿。这家小旅馆上下不过三层，每层三个房间外加一处两米见方的简陋阳台。因旅馆生意萧条，没有其他住客，顾恺逐是订下了二层一整套的房间。
一行数人在外边吃过东西回到小旅馆，当着微微的面，小野态度不善的遣走了小旅馆的老板。顾恺见势，倏然一把将微微推入了身后的屋子里。
果不其然，紧跟着，他们这伙人就发生了内讧。小野站在阳台上扯着嗓子吼得宛若一只受尽了莫大伤害的野兽，他执意要顾恺兑现来时的承诺。顾恺却始终保持缄默。
微微反锁着房门抱着小椹缩在小旅馆的床上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在小野要求顾恺兑现承诺的叫嚷一直没个回应的情况下，疤子也有点儿生气了，疤子说：“那女人早就该死了。老板，竟然你之前就答应了小野要弄死她，那你现在就发个话吧！我们都知道你下不去手，只要你发个话，这件事就让我和小野来办，你图个眼不见为净算了。”
良久不闻顾恺应声，小野就讥讽：“他哪是下不去手啊？他根本就是舍不得，他根本就是不想让这臭女人死，他怕这臭女人死了，那小兔崽子就没娘了。我算是看明白了，他自私得很。”
疤子说：“那还不好办呀？老子这就去先把那小兔崽子收拾了。”
阳台上旋即响起了疤子那双大皮鞋拍打地板的急促脚步声。
脚步声刚冲到微微房门口，突闻一声身体撞到木架上的钝响，一道低低的闷哼被哗啦啦的玻璃器皿打碎在地的无数清脆裂鸣所掩盖。微微隔墙倾听，一时之间也把不准外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一颗心绷在胸口紧得不行。就听顾恺压着嗓子怒吼：“让你动手了吗？操！别在我眼皮子底下逞能。”
稍顿，一阵嘿嘿嘿的恶笑挤进房来，激得微微心里直发毛。
疤子笑完了，恨声说：“是，我是不该在你面前逞能。可是你别忘了，没有我张显平，今天的你，什么也不是！”
顾恺没吱声，就听小野说：“疤子你别跟他废话了，我估计他的眼睛是让牛屎给糊住了的，就算你说再多也是白搭；我就不相信了，他能护这臭女人护一辈子。”
直到外边响起关门的声音，都不闻顾恺说话。至于那眼镜，由始至终，他更是什么也没说，我想他是真的想撤伙了吧！
后来，微微就睡着了。
半夜，也不知道几点钟，微微模模糊糊的听见有人在敲门，刚开始她以为是房东有事儿找顾恺，就没去理会。可过了两分钟，那竹节似的敲门声又响了，微微倏然惊醒，细听之下，她发现这分明是在敲自己的房门。吓得她心跳都漏了一拍，小野还是疤子？
这不大的敲门声顿了一下，没一会儿功夫就又响了。微微飞快的镇定下来，想了想，决定去开门。因为如果站在门外的是小野或疤子，那这敲门声是不可能这样轻柔的。
门刚开出一道缝，一个高个人影便挤了进来，他一伸手就捂住了微微的嘴，顺势把微微按在墙壁上，微微嗅到这来人衬衫上那股子熟悉的淡淡的肥皂味儿。
“是我，别出声！”话落，他腾出一只手去关门。
微微含糊不清的问：“你有事儿？”
顾恺朝前凑了凑身体，悄声说：“收拾一下，抱好孩子，跟我走。”
微微不明白顾恺的用意，她扳开顾恺捂在她嘴巴上的手，说：“走？去哪儿？”
顾恺压着声线不耐烦的吼说：“你就别管了，照我说的去做就对了。”
顾恺说话的口气令微微没来由的感到惊慌，她还想问点儿什么，可顾恺按住她的肩，一下就将她扳过面去。“去抱孩子。”他推了她一把。紧跟着他就借着窗外射进来的微光，蹒跚着飞快的把桌上的几件零散物品塞到微微的包里，拎上。
微微摸索着手忙脚乱的套上外衣，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会感觉心跳如雷，慌得连鞋子也穿不好了。
末了，她俯身抱起床上的小椹，顾恺拉开房门，两人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外边，即是阳台，阳台右边，有个一臂来宽的楼梯间，通往一楼旅馆的简陋前台，此时四周万籁寂静，仅有楼梯间的入口处射出来一小片昏黄的光线。这家小旅馆的老板正光着膀子缩在一张小沙发上睡觉，顾恺一拍他的肩膀，他条件反射似的坐起身来，薄薄的被子掉落在地，一条内裤两截毛腿就这样曝露出来。
微微一下就红了脸，顾恺却全当视而不见，“开下门，我们要走了。”
那老板勾腰扯上被子掩住自己，笑容满面的说：“你们是来旅游的吧，这么早是要去赶车……咦，你们不是开车来的吗？啊……等我一下……！”
顾恺不耐烦的说：“不用穿了，快开门吧！我们赶时间。”
那老板看起来多少有些尴尬，他望着微微不好意思的笑笑，捞起一块五颜六色的浴巾裹住自己，跑去开了门。“你们另外那三个朋友不走吗？”
顾恺冷冰冰的扔下一句话：“他们明天一早会跟你结账的。”
出了门，他就把微微推进了停在路边上的其中一辆越野车。
越野车刚一发动，微微扭头，就看见疤子站在不远处的小旅馆门口，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子当也当不住的阴郁。小野站在他旁边，龇着牙咧着嘴，愤怒得恨不能冲上前来吃掉个把人。眼镜站在两人身后，脸上表情平静无波。
微微只来得及把这仨的模样扫一遍，越野车就风一般的冲了出去。
她觉着不安，说：“顾恺……！”
顾恺好似知道她要说什么，犹自说：“他们不会追上来的。”
“可是……。”微微犹豫了一会儿，说：“咱们就这样一走了之，不太好吧！”
顾恺侧目，“你想回去？”
微微猛一摇头，“不……我的意思是说，你没有必要……！”
顾恺截断她的话，“这跟你没关系。”
微微嗫嚅着又说：“你为什么要……？”
顾恺抢话，“我说过了，这跟你没关系。”
微微还是感觉到不安，蓦地立起身来，“可是……！”
顾恺一巴掌击在方向盘上，大吼：“可是什么？都说跟你没关系了！”
微微被他这一吼，吼得说不出话来了。稍顿，她听见自己的喉咙里迸发出一道比她预想中还要高亢的尖叫，“跟我没关系，那你救我干什么？”
微微的话音刚落，顾恺猛地一踩刹车，轮胎爆发出尖锐的嘶鸣，顾恺的咆哮夹杂着小椹的哭喊响彻四野。“老子救你干什么？你真以为老子是为救你而救你的么？秦微微，你他妈的出卖老子，你他妈的一二再、再而三的害老子，你的命早就不是你自己的了，你的命也不是别人的了，你的命是老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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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穿过了多少个沉睡中的乡村镇落，连微微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小椹瞧不见我的时日渐久，睡梦中拽着微微的衣袖，口中却喊出我的名字。说：“爸爸……爸爸……！”喊得微微直想哭。在甄善美把这话转述给我听的时候，说实话，我也想哭。可我那时一想到秦微微，一想到秦微微居然就这样跟那姓顾的跑了，我就觉着屈辱。我没法去感动。
时隔三年，这次，顾恺他们没有像上次那样选择从瑞丽口岸正正规规的出境，反而途径景洪，选择了偷渡。偷渡，于他们这种人而言，好似真的很简单，压根儿就不费功夫。
据微微所知，在整个云南省境内，驱车在高速公路上，在市与区之间进出，接受临检是常有的事儿，且越是接近两国边境，检查的次数越多，检查的过程也更为严格。可就算是这样，顾恺他们还是顺利出境了，微微真的想不出这些人到底有什么天大的本事，居然能那么险之又险的避开检查。
第二天下午四点钟，那金发眼镜告诉微微，他们已经身处缅甸境内了。简直是不可思议。
微微觉得眼镜这人其实还挺不错的，至少他跟微微说话的语气很和善；这让微微想起了三年前被乱枪打得浑身弹孔林立的光头。认识之初，光头对她的态度，跟眼前这绰号眼镜的男人是那么的相似。
只是，这个世界上的事儿，谁又能说得清楚。
他们后来就在一个小镇上找了一家小旅馆暂作休息整顿。这家小旅馆上下不过三层，每层三个房间外加一处两米见方的简陋阳台。因旅馆生意萧条，没有其他住客，顾恺逐是订下了二层一整套的房间。
一行数人在外边吃过东西回到小旅馆，当着微微的面，小野态度不善的遣走了小旅馆的老板。顾恺见势，倏然一把将微微推入了身后的屋子里。
果不其然，紧跟着，他们这伙人就发生了内讧。小野站在阳台上扯着嗓子吼得宛若一只受尽了莫大伤害的野兽，他执意要顾恺兑现来时的承诺。顾恺却始终保持缄默。
微微反锁着房门抱着小椹缩在小旅馆的床上把他们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在小野要求顾恺兑现承诺的叫嚷一直没个回应的情况下，疤子也有点儿生气了，疤子说：“那女人早就该死了。老板，竟然你之前就答应了小野要弄死她，那你现在就发个话吧！我们都知道你下不去手，只要你发个话，这件事就让我和小野来办，你图个眼不见为净算了。”
良久不闻顾恺应声，小野就讥讽：“他哪是下不去手啊？他根本就是舍不得，他根本就是不想让这臭女人死，他怕这臭女人死了，那小兔崽子就没娘了。我算是看明白了，他自私得很。”
疤子说：“那还不好办呀？老子这就去先把那小兔崽子收拾了。”
阳台上旋即响起了疤子那双大皮鞋拍打地板的急促脚步声。
脚步声刚冲到微微房门口，突闻一声身体撞到木架上的钝响，一道低低的闷哼被哗啦啦的玻璃器皿打碎在地的无数清脆裂鸣所掩盖。微微隔墙倾听，一时之间也把不准外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一颗心绷在胸口紧得不行。就听顾恺压着嗓子怒吼：“让你动手了吗？操！别在我眼皮子底下逞能。”
稍顿，一阵嘿嘿嘿的恶笑挤进房来，激得微微心里直发毛。
疤子笑完了，恨声说：“是，我是不该在你面前逞能。可是你别忘了，没有我张显平，今天的你，什么也不是！”
顾恺没吱声，就听小野说：“疤子你别跟他废话了，我估计他的眼睛是让牛屎给糊住了的，就算你说再多也是白搭；我就不相信了，他能护这臭女人护一辈子。”
直到外边响起关门的声音，都不闻顾恺说话。至于那眼镜，由始至终，他更是什么也没说，我想他是真的想撤伙了吧！
后来，微微就睡着了。
半夜，也不知道几点钟，微微模模糊糊的听见有人在敲门，刚开始她以为是房东有事儿找顾恺，就没去理会。可过了两分钟，那竹节似的敲门声又响了，微微倏然惊醒，细听之下，她发现这分明是在敲自己的房门。吓得她心跳都漏了一拍，小野还是疤子？
这不大的敲门声顿了一下，没一会儿功夫就又响了。微微飞快的镇定下来，想了想，决定去开门。因为如果站在门外的是小野或疤子，那这敲门声是不可能这样轻柔的。
门刚开出一道缝，一个高个人影便挤了进来，他一伸手就捂住了微微的嘴，顺势把微微按在墙壁上，微微嗅到这来人衬衫上那股子熟悉的淡淡的肥皂味儿。
“是我，别出声！”话落，他腾出一只手去关门。
微微含糊不清的问：“你有事儿？”
顾恺朝前凑了凑身体，悄声说：“收拾一下，抱好孩子，跟我走。”
微微不明白顾恺的用意，她扳开顾恺捂在她嘴巴上的手，说：“走？去哪儿？”
顾恺压着声线不耐烦的吼说：“你就别管了，照我说的去做就对了。”
顾恺说话的口气令微微没来由的感到惊慌，她还想问点儿什么，可顾恺按住她的肩，一下就将她扳过面去。“去抱孩子。”他推了她一把。紧跟着他就借着窗外射进来的微光，蹒跚着飞快的把桌上的几件零散物品塞到微微的包里，拎上。
微微摸索着手忙脚乱的套上外衣，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间会感觉心跳如雷，慌得连鞋子也穿不好了。
末了，她俯身抱起床上的小椹，顾恺拉开房门，两人蹑手蹑脚的走了出去。
外边，即是阳台，阳台右边，有个一臂来宽的楼梯间，通往一楼旅馆的简陋前台，此时四周万籁寂静，仅有楼梯间的入口处射出来一小片昏黄的光线。这家小旅馆的老板正光着膀子缩在一张小沙发上睡觉，顾恺一拍他的肩膀，他条件反射似的坐起身来，薄薄的被子掉落在地，一条内裤两截毛腿就这样曝露出来。
微微一下就红了脸，顾恺却全当视而不见，“开下门，我们要走了。”
那老板勾腰扯上被子掩住自己，笑容满面的说：“你们是来旅游的吧，这么早是要去赶车……咦，你们不是开车来的吗？啊……等我一下……！”
顾恺不耐烦的说：“不用穿了，快开门吧！我们赶时间。”
那老板看起来多少有些尴尬，他望着微微不好意思的笑笑，捞起一块五颜六色的浴巾裹住自己，跑去开了门。“你们另外那三个朋友不走吗？”
顾恺冷冰冰的扔下一句话：“他们明天一早会跟你结账的。”
出了门，他就把微微推进了停在路边上的其中一辆越野车。
越野车刚一发动，微微扭头，就看见疤子站在不远处的小旅馆门口，整个人散发出一股子当也当不住的阴郁。小野站在他旁边，龇着牙咧着嘴，愤怒得恨不能冲上前来吃掉个把人。眼镜站在两人身后，脸上表情平静无波。
微微只来得及把这仨的模样扫一遍，越野车就风一般的冲了出去。
她觉着不安，说：“顾恺……！”
顾恺好似知道她要说什么，犹自说：“他们不会追上来的。”
“可是……。”微微犹豫了一会儿，说：“咱们就这样一走了之，不太好吧！”
顾恺侧目，“你想回去？”
微微猛一摇头，“不……我的意思是说，你没有必要……！”
顾恺截断她的话，“这跟你没关系。”
微微嗫嚅着又说：“你为什么要……？”
顾恺抢话，“我说过了，这跟你没关系。”
微微还是感觉到不安，蓦地立起身来，“可是……！”
顾恺一巴掌击在方向盘上，大吼：“可是什么？都说跟你没关系了！”
微微被他这一吼，吼得说不出话来了。稍顿，她听见自己的喉咙里迸发出一道比她预想中还要高亢的尖叫，“跟我没关系，那你救我干什么？”
微微的话音刚落，顾恺猛地一踩刹车，轮胎爆发出尖锐的嘶鸣，顾恺的咆哮夹杂着小椹的哭喊响彻四野。“老子救你干什么？你真以为老子是为救你而救你的么？秦微微，你他妈的出卖老子，你他妈的一二再、再而三的害老子，你的命早就不是你自己的了，你的命也不是别人的了，你的命是老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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