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_许你刹那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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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第二章

  舒适的大床,轻薄温暖的蚕丝被,贴合头颈的乳胶枕,唐婉躺在被窝里舒服的打滚,她已经般回家一个月了,这些日子,每天吃了睡,睡了醒,醒了吃,过的像猪,美的冒泡。

  她看着东升的旭日,感叹,终于不用再给人家当老婆,当儿媳,不用再过那种吃的是草,还得挤出奶的生活啦!

  她自由啦,不用在为每日的衣食住行筹划,也不用因为生孩子受尽嫌弃,她现在想吃就吃,想喝就喝,什么中药汤,营养餐,没人在来逼她。

  唐婉舒服的伸直了身体,刺目的阳光让她睁不开眼。她光脚下地,推开窗子,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如织行人,突然间觉得生活真美好。

  唐爸唐妈出去上班了,他们都是高中老师,课业重,不敢当误一天。

  唐婉归家的这些天,父母对她千依百顺,只怕她吃的不香,睡得不美,连一句重话都没说过。

  家里的饭菜也是按她口味准备,只要她眼睛往哪个菜上一瞟,立马有人夹到碗里。她往客厅一坐,果盘马上就来,遥控器递到手里,一副全以她马首是瞻的模样。

  唐婉虽无奈,也知道他们是爱她,怜她,为她的不幸遭遇伤心难过。

  其实他们都错了,她不是那种自艾自怜的女人,她还有自己的生活要过,婚姻好比渡劫,她以飞升,以后就都是康庄大道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唐婉毫无预兆的宣布,自己要远行去s市啦。

  父母都呆住了,他们不知所措,还是唐妈最先回神,她说:“我不同意。”然后觉得自己语气太硬,又委婉的劝道:“婉婉,你身体不好,妈不放心你去那么远的地方。”

  唐父沉默显然也是一样想法。

  唐婉放下筷子,郑重的道:“妈,我毕业后想在舞蹈团多跳几年的,您死活非让我回来,说只有婚姻才是女人最好的归宿。”

  “后来您又催我和程斯结婚,说程斯年纪轻轻就当上了中队长,说他前程远大,家事优渥,人也正直端方,说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我……听了。现在我不能生孩子,归宿也没有了,我就想把我的事业找回来”她顿了顿又道:“妈,我是离婚了,不是退化了,我刚毕业那会,在歌舞团工作的时候,你们不是也同意的吗?现在我二十八了,身心都更成熟了,你们有什么可担心的”

  唐妈讷然,眼眶微红,她语带凝噎:“你的身体就是因为跳舞才搞坏的,你别去了,就在文化宫教小孩跳舞好了,课时短,收入多,离家近,我觉得就挺好。”唐妈说完就有点后悔了,觉得这无心之语又捅到女儿的痛脚了。

  唐爸点了只烟,默不作声,目光确落在厅里的一副字。m

  那上面写的是,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唐婉起身给唐妈盛了碗骨头汤,推到她手边。继续道:“妈,我四岁开始学习跳舞,十三岁考进解放军艺术学院舞蹈系,一直跳到现在。我有多爱跳舞,你们是知道的。以前我凡事听你们的,现在我想自己决定一回。”

  “世界那么大,我想出去看看。”唐婉目带憧憬的道。

  唐父掐灭烟头,一锤定音,他说:“好。爸爸支持你,以前爸爸妈妈老把你当孩子,时刻想把你护在羽翼下,希望你生活顺遂,和乐安康,安排你结婚,看着你离婚……”他说完,停了停又道:“爸爸支持你出去做一番事业,闯出一片自己的天空,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不需要依附谁。”

  父亲总是那么贴心!唐婉泪目。

  叮铃铃,闹钟的声音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突兀响亮。

  唐婉迷迷糊糊的睁眼,她看着陌生的房顶,露出满足的笑,这是她的新家,四十平,租的。

  唐婉一个月前来的s市,投奔她的师兄于萧,于萧勉为其难的收留了她,因为她现在太惨了,不是落魄的惨,而是舞蹈功底落后太多的惨,她体能太差,跳一段就筋疲力尽,汗流浃背,总体来说就是虚。

  于萧,三十岁,星空间舞团创始人,他是个帅气,多金,有内涵的人。

  他创办的舞团,由十多名优秀舞者组成,融合了中西各种舞种,专接各种晚会和舞蹈演出,还不定期的在圈内召开大师课。有时也应邀为一些明星伴舞,编舞,在圈里很有名气。

  她和于萧都是解放军舞蹈学校毕业的,算是师兄妹关系,后来她去云都歌舞团工作时,于萧当时已经是首席了。

  于萧是个对自己对要求及高的人,他对舞蹈有自己的理解,追求,歌舞团跳的都是剧目,美则美矣,就是中规中矩,为突破自己,他辞职自己单干了。

  他的能力,品味,毋庸置疑,他编排的舞蹈或缠绵悱恻,或活力动感,受到业界一致好评。

  两千年的时候他还曾担任春晚开场舞的总导,之后他的名头在业界彻底打响,大家都称他为于老师。

  他的成功在学弟学妹眼中至今都是一段美谈。

  于萧见到唐婉的时候,随便放了个音乐,让她即兴一段。

  唐婉学的是古典舞,讲究以神领行,以行传神,舞蹈动作对肢体的曲线,柔韧,弹跳要求非常高。

  平时练没练功,一看就知。

  短短几分钟的音乐,唐婉汗流浃背,一半源于萧的注视让她身心紧张,一半是为她囊中羞涩,舞蹈过于空洞干涸而羞愧。

  三年婚姻生活,把她从一个舞者变成了一个路人甲。

  于萧点了只烟,坐在椅子上不说话,他吸了几口,吐出烟雾,叹息,似为她叹息,也是为所有女性舞者叹息,他从唐婉身上看到了所有女性舞者的悲哀,她们一旦进入婚姻生活,就会暂时放弃跳舞,或者永远放弃,因为她们要顾家,要生孩子,要带孩子,等能跳了,身体的柔韧和技术都退步了,只能私下跳着玩了。

  他想了一会总结道:“唐婉,我看过你跳舞,很有灵性,同样的动作,你做就又另一番美感,你知道舞蹈圈里资质好的人比比皆是,就看能不能跳出来。”

  “原来我觉得你怎么也能跳成个首席,领舞什么的,但是我没想到,几年时间你把自己从珍珠变成了鱼目。”

  “我曾经想把你挖到我团里工作,后来我听说你辞职回家结婚了,又听说你在少年宫里给一群孩子,拉筋,塑形,教她们做那些没技术含量的动作,做一些只要会跳个舞的人都能胜任的工作。”

  他抖了抖手中的烟灰,居高临下看着唐婉的眼睛:“你给我打电话时我本来想拒绝你的,但我又好奇你现在什么样了,现在我看到了,你跳起来像个垂暮老人,四只迟缓老化,舞蹈没有任何灵性。”

  唐婉低着头,脚趾扣着地板,于萧的话让她羞愧的无地自容。如果地上有缝她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躲避。

  那低沉凛冽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他说:“看在咱们都是解放军艺术学院毕业的情分上,我给你个机会,一个月内,找回以前的百分之六十,你就留下,不然,我这里不养吃闲饭的人,你知道的。”话说完他转身走了。

  唐婉站在空旷的练习室,看着晃动的门扇,门扇上银色的把手灼痛着她的眼睛,眼泪不知不觉滑出眼眶。

  熟悉的地板,把杆,壁镜,镜子里她孑然一身,孤落寂寥。

  唐婉双腿犹如灌铅,寸步难行,她行尸般挪到把杆前,伸出手指一下下触摸着被无数舞者打磨的光滑如缎的杆身,犹如抚摸爱人的脸颊。

  她想到程斯,他逆光而来,制服挺括,身材高大,腋下夹个手包,拽的二五八万,他问:“这就是咱们请来的舞蹈老师吗?”

  站在厅里的制服男女们挤眉弄眼着,起哄道:“嗯,对,这就是小唐老师”。

  程斯无视他们,转身对唐婉道:“想排个什么舞蹈,有章程了吗?”

  唐婉看他这范,以为他就是张队长,遂主动上前握手,并和他沟通了自己的想法。

  程斯眼角含笑,蹙眉凝思片刻后,提出了几个实质性见意,又夸赞了她几句后走了。

  不一会,又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热情的跟唐婉握手,说来迟了,问她有没有什么思路,需要什么设备。

  后来唐婉才知道,这个才是联系她的张队长,先前那个架子端的稳稳的其实就是个龙套。

  往事如潮水,一桢桢,一幕幕浮现眼前,不知不觉以泪湿衣襟。

  时间一分一秒流过,似很久,又似片刻而已,心头若有乐声响起,时近时远,时轻时重,那声音似雨声嘀嗒,似泉水叮咚,又慢慢如潮,呼啸而来把她淹没。

  唐婉闭眼感受着那股浪潮,随着那股浪潮慢慢的抬起手臂,绷起脚尖,缓缓的舒展身体,像只孤傲的天鹅,没有任何编排,随性而舞。

  抬手,踢腿,旋转,跳跃,她的身体时而如树叶翩然飘落,时而如山巅,曲折蜿蜒,时而如鸿雁,轻虹蹁跹。

  胸腔里犹如一团火在烧,她一圈圈旋转着,不知疲倦的旋转着,直到肺部感觉呼吸困难,双腿抽筋,一阵天旋地转后,她如风筝般扑倒在地。

  唐婉没形象的趴在地上号啕大哭,哭她在生活上的软弱,哭她身体上的无能,哭她不如意的婚姻,哭她精神上的脆弱……

  在唐婉沉侵在自己的世界里翩然起舞时,一个身影去而复返,透过门缝凝视她许久后才离去。

  唐婉甩甩头,把那些混沌不堪的记忆驱逐,她把头发拢好扎起,抹了层面霜,对镜自顾——满意。

  走出洗手间,到厨房冲奶粉热面包,她现在住的这个房子是于萧帮她租的,屋子虽小,五脏俱全,家具,电器都有,她买了被褥和生活用品,拎包就住进来了。唐婉每天两点一线,往返于工作室和小家之间,其他所有时间都用来练舞。

  于萧的工作室在环城路附近,她每天步行十多分钟就能到。

  那是一栋四层高的小楼,里面大小十多个舞蹈练习室,三个大型排练厅,咖啡厅,水吧,淋浴房,食堂一应俱全。

  室内,走廊,盆景花卉郁郁葱葱,随处可见的沙发,卡座,每一处都布置的舒适温馨。

  唐婉今天到的有点早,工作室门还没开,等了一会,负责接待工作的汪宁才姗姗而来,她二十多岁,青春靓丽肤色雪白,一身波西米亚长裙勾勒出细细的腰身。

  她掏出钥匙哗啦啦开锁,又玩笑道:“唐姐你每天鸡鸣起,夜半睡,为于老大鞠躬尽瘁,可我告诉你啊,于老大那人是个挖骨吸髓毫不知怜香惜玉的。他就是个现世版黄世仁。”

  于萧对团里的人都很好,就是工作和舞蹈上格外严厉,他是玩时大家可劲撒欢,工作时出一丝纰漏都训你个狗血淋头的人。

  汪宁年纪小,又不是跳舞的,她就负责安排接待事宜,所以她是舞团里唯一不怕于萧,也敢没事开开玩笑缕上司虎须的人。

  她虽年轻干活却老练,一进屋就利落的拆了旧的宣传海报,换上了新的。

  唐婉都进了厅里,无意间眼角余光扫见海报上的人。

  那人眉目舒朗,龙章凤姿,白衬衫黑西裤,猿臂蜂腰,身材比例极好,他眼角带笑,温润如玉,是黄廷秀老师。

  黄老师可是舞蹈界大名鼎鼎的人物,舞蹈艺术家,国家一级演员,享国院政府津贴,他的荣誉一大串,他的古风舞蹈无人能超越,一舞《战魂》名动大江南北,他的代表作多到数不清……

  他……要来团里了吗!

  唐婉兴奋的心都要跳出来了,她回身几步走到汪宁身边,问:“是黄老师要来咱们这授课吗?”

  汪宁态度就完全不同,在她这里甭管谁来都一样,她答:“是啊,是要来,就是时间有点短,一个多小时就走,据说行程很紧。”又道:“黄老师他们团要在这边演出,算顺路来吧。”“你知道他们哪天演出,在哪里演吗?”唐婉急问。

  汪宁想了下,道:“据说是二十号,在红方体育馆。”她说完就去忙自己的事了。

  唐婉开心的去更衣室换衣服,准备晚上上网买张门票,去看演出。

  她很喜欢黄老师,觉得只要是黄老师出品,必是精品。

  唐婉现在有任务,最近她都和团里邀来的其他舞者一起排练一首古风舞蹈,“桃花诺”。这支舞蹈是纯粹的古典舞编排,音乐优美婉转,表演以甩袖为主。

  这支舞是团里为本地卫视某晚会准备的,她在里面伴舞,练了好几天了,今天正式合拍。

  九点的时候主舞凌珊和其他十多个姑娘陆续到齐,她们先喊拍走了几遍。

  都是专业的,又排练了好几天,大家跳的驾轻就熟,就是齐舞还得磨合下。

  午饭前总监过来看了下说还可以,再练熟点,通知周五去电视台彩排,定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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