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宋导的打脸爽文_我在古代开书坊(系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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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宋导的打脸爽文

  想也不用想,梁庆当然拒绝了郑九畴的请求。

  毕竟他在宋凌霄那只是兼职,满金楼才是他的主业,没有人傻到会为了兼职搞死主业的吧。

  宋凌霄领着郑九畴出来,郑九畴的情绪仍然陷在激动之中,眼睛里又爆出一片红血丝,人也不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满金楼的屋檐,好像想把瓦片看出个洞来。

  “她就在这里。”郑九畴说,又重复一遍,“她就在这里。”

  宋凌霄拉着郑九畴:“你如果见到她,打算怎么办”

  “我要问问她,为什么那样对我”郑九畴说,“她的心肠是不是石头做的,石头里装着蛇蝎”

  看着郑九畴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显然三年的时间,没有让他的仇恨化解,还变得更加剧烈了。

  不过,任谁被骗成这样,也只会比郑九畴更愤怒吧,宋凌霄想到了自己一千块钱的手机在公交车上被偷了那一次,如果被他找到小偷,他真能跳上去打爆对方的狗头

  但这还不够,按照宋凌霄的计划,郑九畴的小说,必须有一个环节,就是打脸

  没错,就是这么俗套。

  只有报复了三年前的双彩釉,才能让这本小说好看。

  但要说,当街把双彩釉打一顿,那叫报复吗那不叫报复,那叫法制咖。

  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爬起来,郑九畴当年在感情上受伤,那就要在感情上把双彩釉渣回来。

  打脸双彩釉,首先需要郑九畴动机充足,意志坚定,现在郑九畴的动机是挺充足的,符合条件了,可是他的意志坚定吗

  宋凌霄能看得出来,郑九畴其实是个意志不那么坚定的人,他表现出来的抗拒和坚持,其实只是为了保护他软弱的内心,三年时间,都没能让他从京州雪冷的阴影中站起来,假如放在陈燧身上,早就把双彩釉踩到地里去了。

  啊,陈燧宋凌霄今天又没去国子监,还是没跟他道谢,算了,还是眼前的事比较急。

  刨除掉双彩釉就是李釉娘这个蛋疼的设定,郑九畴想要从感情上报复她,必须坚定不移,不受多余的信息影响,演技要真,下手要狠,就这一点而言,郑九畴真是差了双彩釉十万八千里宋凌霄其实很怀疑,真让他俩见到面,郑九畴会不会一下子就跪了,旧情复燃,如火如荼,人家勾勾手指,他又哭着原谅人家了。

  害

  “我问你三个问题。”宋凌霄说,“既然我已经上了贼船,六千两银子也扔出去了,不听见个响,我总是心里不爽。”

  “啊”郑九畴迷惑地看着宋凌霄,什么六千两银子。

  “你有没有想过,双彩釉是被鸨母从小养大的,从小就灌输必须给自己卖个好价钱这种思想的她可能本性并不坏,还很可爱。”宋凌霄一边问,一边观察着郑九畴的反应。

  “那与我无关。”郑九畴闭上眼睛,“她的际遇如何,是她的事,欺骗我,是她的选择,她既然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就该出来承担后果。”

  “第二个问题,如果她不骗你,就要被鸨母拉去接客,可能会非常悲惨,为了保住自己,她不得不和鸨母合起伙来骗你”宋凌霄还没说完,郑九畴就睁开了眼睛。

  “那鸨母也太可恶了我们必须报官”郑九畴愤愤地说。

  行,完犊子,第二个问题都没过。

  “但是,她得救了,谁又来救我呢我要的不多,只要她尝到和我一样的痛苦”郑九畴嘶哑着嗓子说道。

  还好,有戏。宋凌霄松了口气,看来三年时间,让郑九畴的思路清晰了不少,他问出第三个问题:“如果她付出了代价,诚心向你忏悔自己的错误,你会不会为了保护她,就单方面毁弃和我的契书”

  郑九畴怔了怔,他开始意识到,宋凌霄不是随随便便问这三个问题的,宋凌霄已经想到了很远的地方。如果是三年前刚被抛弃的他,遇到这三个问题,一定会犹豫的,那么这本书,就做不成。可是三年过去了,三年中,双彩釉成了皇帝宠爱的女人,京州的花魁,李釉娘,她毫无心理负担地度过了飞速上升的三年,从没想过要找郑九畴。

  郑九畴就在洒金河的桥洞下,而李釉娘就在洒金河的绣楼中,想要找到他,应该是很容易的事情吧。

  想到此处,郑九畴心灰意冷,反而露出一个绝望的笑容:“如果宋公子能够帮我实现愿望,报复李釉娘,我愿意将一切写下来,让天下人都知道她的所作所为。我的父亲从小教育我,敢做就要敢当,如果害怕众人议论,身败名裂,当初就不该做出那般无耻的事情。”

  “好”宋凌霄一把握住郑九畴的上臂,赞许地拍了两下,“记住你今天的话。”

  宋凌霄和郑九畴从洒金河上走过,一边走一边商量后续的计划。

  与此同时,满金楼后院的绣楼之中,临窗位置,一名身披素纱衣的窈窕女子手扶窗棂,极目远眺,洒金河的粼粼河水向城南流去。

  “姐姐,今天洒金河的桥洞里的乞丐,还是一十八个吗”一个揶揄的声音传来,“哎呀,会不会少了一两个,毕竟冬天快来了呢。”

  “厌厌,闭嘴。”素纱女子头也不回地斥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这名身姿窈窕的素纱女子,就是闻名京州的花魁李釉娘,而她身后正在收拾桐琴的苦瓜脸小丫头,就是她的贴身丫鬟厌厌。

  李釉娘有时候想,自己是不是有自虐体质,自从她得了皇上恩宠,楼里那么多干净的小丫鬟给她挑,她放着听话乖巧又可爱的不挑,偏偏给自己挑了个祖宗。

  “姐姐今天看的时间格外长呢,”小丫头好像没听见李釉娘的呵斥,继续自说自话地吐槽,“厌厌把桐琴擦了十八遍,姐姐还没看完,天一黑,厌厌就没法擦窗户了。”

  “这还没到午时,哪儿来的天黑。”李釉娘终于忍不住回过头,看见屋里的小丫鬟举着块洁白无比的抹布,腮帮子鼓鼓的,好像在生气,又像在嫌弃什么。

  小丫鬟天生就是这副不讨喜的表情,满金楼这样规格的青楼,本来是不会买这种“残次品”的,但是人牙子说小丫鬟一直卖不出去,就做个搭头,搭给他们了。

  这一搭,就搭给了李釉娘,可以说是一步登天了,李釉娘根据她的表情,给她取了个名字厌厌。然而,在那些文人雅士听来,却认作是诗经里的句子“厌厌其苗”,都认为这名字取得极雅,不愧是李釉娘的手笔。

  厌厌瞥了一眼李釉娘,开始把洁白的抹布按在桐琴上:“厌厌也没擦完第一遍,等厌厌擦完十八遍,天就黑了。”

  李釉娘气得够呛,指着她点了点:“你也好意思说,每天都在那里偷懒,谁让你把琴擦十八遍了,走走走,去院子里扫落叶去,老娘今天不想看到你。”

  “姐姐,作为全京州男人的梦中情人,你不可以自称老娘。”厌厌眨巴着大眼睛,一边说,一边扔下抹布,蹦蹦跳跳地下楼去了。

  李釉娘深吸一口气,从窗口看着厌厌下楼踢叶子、抠树洞、捡石子。扫地是不可能扫地的,永远都不可能扫地的。

  “死丫头,老娘早晚要把你送人”李釉娘揉了揉岔气儿的细腰,继续撑着窗口往远处眺望。

  洒金河街上那个蓬松的狮子头不见了呢。

  宋凌霄蹲在墙根下,瞄着路中间的青石板,比比划划。

  郑九畴也跟着他蹲成一排,奇怪地看着他动作:“宋公子,你这是”

  宋凌霄比划完,似乎确定了一个方位,他拿出一把小刀,在地上刻了一个记号。

  “宋公子”

  “哎,”宋凌霄收起小刀,回过头,笑着对郑九畴说,“看见了吗,就是这块地方。”

  “这块地方怎么了”郑九畴摸不着头脑。

  “那绣楼对着洒金河的窗口,正好能看到这块地方。”宋凌霄拍了拍郑九畴的肩膀,“这里,就是你未来的舞台。”

  郑九畴明白了:“你是说,李釉娘在自己楼上,能看见我”

  “现在看不见,有墙挡着,是视野盲区。”宋凌霄说,“我之前因为卖押题书的事儿,偶然间得到机会上了李釉娘的绣楼,当然,当时没见到她,不过,我从绣楼窗户往外看了,正好能看到从这里数第三块石板的位置,一直到河边。”

  “原来如此”郑九畴沉吟道,“那我该做什么呢”

  “你要卖惨。”宋凌霄说,“越惨越好,具体我还没构思出来,话说,你现在最害怕什么”

  郑九畴一脸懵逼。

  “这里人多眼杂,走,咱们回去商量大计。”宋凌霄冲郑九畴挤挤眼睛。

  郑九畴不明白为什么要在李釉娘面前卖惨,他已经够惨了,沦为叫花子,还当众跳河,什么惨事儿没干过,也没见李釉娘从她的绣楼上下来,来救他一救。

  一想到过去许多时候,也许李釉娘就在楼上看着他,看着他在洒金河畔狼狈不堪地求生存郑九畴恨得胸口发紧,不由得重重捶了一下心脏。

  但是,宋凌霄说了他有办法,郑九畴决定顺着他试试。

  如今,乡试放榜在即,郑九畴最怕的就是落榜虽然可能性特别大,乡试一旦落榜,意味着他又要等三年,他可能等不起了。

  第二怕的就是他爹上京述职,外省官员进京述职,本来是三年一次,这一次因为皇帝修建宫室,往后推了半年,算算时间,他爹郑广宗也快到了。

  儿子进京考试,本来最多一年就回来了,结果三年都没回家,没音信,郑家早就急死了,想必中间也派了人来找郑九畴,可是家人哪里知道郑九畴会在洒金河畔乞讨呢,自然是没找到。

  郑九畴也没脸见家里的人,他根本没法解释,为什么他带着万贯家财来到京州考试,结果乡试乡试没考上,家财家财全败光这三年来,他最怕的就是熟面孔,街上看见和他爹差不多身形的人,他都会吓得手脚麻痹,走不动道儿。

  第三怕的么,就比较稀松平常了,他怕生病。他看不起病,只能捱着,幸亏他底子好,三年来也没生什么大病,只是手脚生了些冻疮,看起来惨了点。

  “好,很好,这三条咱们都安排上。”宋凌霄,不,此刻应该称呼他宋导,宋导摸了摸下巴,心中有了主意。

  郑九畴:

  “不急,咱们不急,这几天你先把你经历过的事情写一写,等到乡试放榜那天,我们再上重头戏。”宋导给郑九畴倒了一杯热茶,“你好好休息,养好体力,这样上戏的时候,才能全情投入,只要这出戏演好了,咱们的复仇正片就可以开始了。”

  听到“复仇”二字,男主角郑九畴一个激灵,胸中情绪翻涌,重重地点了点头。

  距离乡试放榜还有几天,宋凌霄一边筹备放榜当天的演出,一边斟酌起答谢陈燧的谢礼。

  谢是肯定要谢的,毕竟救命之恩,但是时间拖得有点久,口头致谢似乎已经弥补不了这两天的怠慢,宋凌霄决定,在回到国子监点卯之前,给陈燧买件东西,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不管将来能不能成为朋友,至少不要留下嫌隙,宋凌霄是这样想的。

  可是,买什么呢

  这就愁人了,宋凌霄一向不会送礼,何况是给陈燧送礼,陈燧身份尊贵,要什么没有,街面上能买到的东西,在陈燧那都是廉价货,人家吃穿用度,都是宫廷特供。

  那就只能送心意,送市面上没有的,宋凌霄自己做出来的东西。

  宋凌霄首先想到的是彩色铅笔。

  下一秒就被他ass了。

  且不说这彩色铅笔只有一板,宋凌霄舍不得,就说它的品质吧,新奇归新奇,但廉价感太明显,陈燧也用不上。

  宋凌霄把书坊经营系统调出来,试图从里面翻腾到一些灵感,他翻着翻着,戳进了“业务模块”:

  业务模块:使用设施承接小任务,积攒经验,升级设施和雇员。

  下面列出四个新业务:

  刻章造纸制作“护国寺经书”纸制作“护国寺经书”雕版

  宋凌霄惊讶,怎么书坊经营系统竟然可以直接制作护国寺品质的雕版和纸这么牛逼那他岂不是可以既享受高品质的出版物制作,又不用经过老和尚们的审核,爽爆了

  他试着戳进制作“护国寺经书”纸项目之中,接着弹出来一个选择:

  a使用雇员卡

  b手动操作

  这意思应该就是自己来完成业务,还是派个雇员去完成,宋凌霄想了想,第一次还是自己来吧。

  境随意动,宋凌霄周围出现一片白雾,很快变成一个空荡荡的白色空间。

  这个空间非常大,中间有一大一小两个水槽,大水槽里飘着木盆,小水槽边上摆着一排排竹编的板子,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土灶,一个平平整整的方形石墩。

  宋凌霄看到,大的水槽上方闪烁着一个金色的提示字:

  步骤一:切麻。

  草,这是来真的,从切麻开始造纸流程他一个人干完

  早知道他就让苏老三进来干活了,反正有偿讲故事停了,苏老三闲着也是闲着,哦对,还有两个身强力壮的伙计,他们更适合干这个。

  宋凌霄一秒进入黑包工头状态,试图把自己的员工培养成全才。

  算了,反正来都来了,就动手试试看,能做到什么地步吧。

  宋凌霄怀着新鲜好奇的心情,走到提示字下面,果然看见地上堆着一些苎麻,他弯下腰,把苎麻捡起来。

  就在这时,一阵金光从他手中的苎麻上迸出,苎麻消失不见了

  宋凌霄愕然地直起身子,环顾四周,发现大水槽上方又出现了新的提示字:

  步骤二:洗涤。

  宋凌霄抓了抓脑袋,这就切完了他往大水槽边沿上一站,看见水面上飘着一个木盆,盆里是切好的苎麻,他涉水过去,双手扶住木盆的边缘。

  奇迹又出现了,只见木盆金光闪烁,盆里的苎麻又不见了。

  宋凌霄猛地站起身,回头在空中寻找,果然,新的提示字出现在土灶上方:

  步骤三:蒸煮。

  哈哈哈哈真好玩宋凌霄又跑过去,碰了碰土灶,再进行到下一步,再下一步直到把整个造纸流程走完。

  最后,他来到平平整整的方形石墩前,石墩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沓细腻白净的“护国寺经”纸。

  宋凌霄小心翼翼地捻起一张,翻过来倒过去地看,手感非常好,品质也很棒,远胜于临时纸坊造出来的京州密卷纸,就和他在护国寺纸坊接触到的那种纸一模一样

  恭喜您:制作“护国寺经书”纸业务已完成,请明天再来

  白色空间消失不见,宋凌霄又回到了现实世界,他急忙往手中看去,那张漂亮的白纸不见了

  他辛辛苦苦做出来的白纸呢难道无法带出系统嘛

  宋凌霄心中生出失落。

  就在这时,系统弹出浮窗:经验1000“护国寺经书”纸x100已存入仓库

  哦对了,他还有个仓库呢,原来他造的纸,存进了仓库,那怎么取出来呢他甚至都不知道仓库在哪儿

  温馨提示:仓库不具有实际地址,请用意念提取库存

  厉害了

  宋凌霄一边惊叹,一边下命令,果然,一沓干净的“护国寺经”纸出现在他旁边的桌子上,只是桌子太小,纸的一端是悬空的。

  宋凌霄赶忙上去,托住纸的一端,他从顶上取了一大张下来,其余的又用意念存回到仓库里。

  震撼,谁说书坊经营系统辣鸡的,咱们也有随身空间功能

  宋凌霄不会承认是自己说的,食言而肥什么的根本不是事儿。

  接着,他兴冲冲地打开业务模块,把剩下三个业务都做了一遍。

  最厉害的是刻章那个功能,还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字刻上去,不过可惜的是,一次只能刻一个章。

  宋凌霄忍着先给自己刻章的冲动,在第一个章上刻了“陈燧”两个字。

  深红纹理的天然石,打磨抛光,摸上去有种温润的质感,放在手心里沉甸甸的挺有分量,底面平整温凉,翻过来一看,刻着两个篆体字:陈燧。

  宋凌霄兴冲冲地拿出红色印泥,在上面蘸了蘸,将印章端端正正扣在“护国寺经”纸上,使劲压平,再拿起来

  漂亮的朱红色篆字章,印在洁白细腻的纸张上,十分鲜明可爱。

  宋凌霄将白纸晾干,裁下中间一块,折成信封状,又将篆字章洗净擦干,放进信封中。

  做完这些之后,宋凌霄就高高兴兴地回去国子监点卯了。

  小白眼狼从昨天下午点卯到今天早课都没出现。

  陈燧坐在书案后面,难得地没有睡觉,也没有逃课,而是面无表情地盯着讲台。

  胡博士连着擦了好几次汗,总觉得最后一排柱子那边射过来的灼灼目光,快要把他烤熟了,他没有讲错什么吧为什么今天六王爷听课听得如此认真

  若是仔细观察,会发现,陈燧只是目光朝向讲台而已,他的魂儿早就不知道哪儿去了。

  他在回忆昨天自己是不是走得太急了,没有好好看一看宋凌霄。

  宋凌霄有肺病,身子骨弱得很,一阵风就能吹走的人,掉到洒金河那么冷的水里,就算当时看起来没事,及时洗了热水澡又换了干净衣服,那就不代表着,他彻底没事了。

  如果他真的没事,为什么昨天没来点卯,今天也没来上课。

  真是娇弱,特地叫人给他换了羊皮袄,还是绷不住要生病。

  一想到小白眼狼此时正躲在哪个角落里蜷着身子咳嗽,整张脸都难受地皱在一起,就像那天陈燧在国子监墙根下的草丛里捡到他的时候一样陈燧便感到心里非常不舒服

  “嘭”

  宋凌霄像个炮弹似的从外面冲进来,撞得门板在风中直晃悠。

  他也没想着弄这么大动静的,只是一下子没刹住车,那门板又不够结实,结果被他给撞进来了。

  “嘶”宋凌霄抬眼一看,满学堂的学生都扭过头来盯着他看。

  胡博士猛地一甩戒尺,“啪”地打在桌沿上:“宋凌霄,我看你是皮痒了,来,过来,让老夫给你松松筋骨”

  宋凌霄急忙道歉,说来的路上马车坏了,他狂奔过来的,这会儿气还没喘匀呢,下次真的不敢了。

  宋凌霄一边说,一边绕过胡博士戒尺的攻击范围,胡博士气得在空中乱舞了一阵戒尺,都没能打中宋凌霄。

  宋凌霄贴边溜回自己座位上,冲旁边那位坐的端正的陈同学眨了眨眼睛。

  陈燧像是没看见一样,依然坐得笔直,似乎对胡博士这一堂课的内容格外感兴趣,漏听一个字都不行

  可惜胡博士压根没在讲课,他阴阳怪气地内涵了一番宋凌霄,至少引用了五个以上的典故,不过,宋凌霄压根没听出来,还乐呵呵地点头。

  “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胡博士大摇其头,总结陈词后,继续讲课。

  见学堂又恢复秩序,没人再关注到最后一排这个角落,宋凌霄便悄没声儿地往陈燧那边挪了挪,从袖子里取出准备好的谢礼,往陈燧那边探看。

  奈何陈燧今天铁了心要当好学生,就是不给宋凌霄眼神。

  宋凌霄没办法,只好再往过挪一挪,直到整个人都坐到了桌案的左边,一伸手就把信封扔到陈燧桌案上。

  “咚”

  印章和桌面发出清晰地撞击声,在突然安静下来的学堂中,格外突兀。

  “宋凌霄”胡博士转过头来,“给我滚出去”

  片刻后,宋凌霄被胡博士拎着领子,拎出了学堂。

  学堂中响起小声窃笑,不愧是太监的儿子,一点家教都没有。

  陈燧瞥了一眼桌面上白花花的纸,什么东西,还带响的

  他飞快地把白纸抄到手里,一看是个信封,里面还有块四四方方的东西,掂着挺有分量。

  他拆开一看,是个深红色的石头印章,质地温凉,雕刻朴素,翻过来看看印文面,刻着“陈燧”两个篆字。

  陈燧一愣,小巧的红石印章放在他手心里,明明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却越看越喜欢。

  这石头纹理煞是好看,深红典雅,质地柔和,大小又正合适随身携带,小机灵鬼不愧是小机灵鬼,连送个礼物都这么会讨巧。

  如此想着,陈燧站起身,翻窗户直接出了学堂,那胡博士在外面训完宋凌霄,进来一看,呵,最后一排又没人了

  宋凌霄站在风里,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一抬头就看见陈燧正倚着墙壁,好像在看风景。

  看个鬼的风景。

  宋凌霄走过去,笑嘻嘻地问:“收到了,喜欢不”

  陈燧侧过头,瞥了他一眼:“石料和刀法都不错,挺好的小玩意儿,在哪家刻的”

  宋凌霄想了想,说:“在洒金河街上。”

  “诓我呢,洒金河街上没有刻章的铺子。”陈燧轻笑道,“是你自己刻的吧”

  宋凌霄心虚:“我、我可没这本事”他真没有

  “没这本事,可以练啊,我的名字的篆体刻得不错,虽然有些呆板,但是能看过眼,你练了很多遍吧”陈燧沉下肩膀,不知不觉间,朝宋凌霄那边斜倾着身子,跟他说话,这样可以一边观察宋凌霄的小表情,可有趣得紧

  “呆板吗我觉得还挺好看的。”宋凌霄的嘴角往两边扁了扁,带着稚气的脸颊便显出微微的酒窝来,低低垂下的睫毛仿佛蝴蝶翅膀,无形中扫过陈燧心间

  “嗯,是挺好看的。”陈燧说,说完才发觉自己不知道秃噜出来句什么,想收回也来不及了。

  听见这句肯定,小小的少年却露出一个由衷的笑容,灿烂地扬起脸来。

  其实偶尔孟浪一下也没什么,陈燧感受着突然加速的心跳,想。

  数日后,京州乡试放榜。

  宋凌霄没参加乡试,自然没啥好看的,不过,今年他要第一个知道乡试的结果。一大早,他就派了两个伙计去看榜,伙计们身强力壮,没有辜负宋凌霄的信任,第一波跑回来汇报情况:

  “宋老板,榜上没有郑老爷的名字。”

  果不其然,郑九畴又落榜了。

  三年前好歹还复习了一下,三年后连复习都没复习,那肯定是完蛋了啊。

  但是,在没放榜之前,大家心里还有点隐隐的期待,万一呢,走狗屎运了,上榜了呢

  现在,最后一点希望也没了。

  宋凌霄听到这消息后,上楼换了一身服装,戴好帽子,系上腰带,望铜镜里一瞧,活脱脱就是个小书童

  他敲了敲二楼隔间的门,把郑九畴叫到外面,两人沉默着走到洒金河畔,前夜下了一点雪,墙根下还积着一溜残雪。

  “我是不是没中”郑九畴沉声问道。

  宋凌霄没有回答他,而是加快了脚步。

  郑九畴不得已,只能追上去,两人又走出一段,直到来到满金楼围墙外的河边街上,宋凌霄才站住,用鞋底蹭出地面上的记号。

  就是这里了。

  他冲郑九畴使了个眼色,然后大声说道:“公子我可算找到您了您这三年来都去哪儿了,为什么不回家,害得老爷一阵好找”

  顿时,周围的路人放慢脚步,纷纷向路中间看过来。

  郑九畴站在当地,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众人看见,那个大喊大叫的小书童,突然抱住旁边须发蓬乱的男子,一边哭一边说:“公子,你三年前卖掉我,就是为了和那位小姐成亲,可是为什么,三年后,你沦落成这副样子,也不回家,如今老爷赎了我出来,我把一切都告诉老爷了,公子,如今老爷也来了,你跟老爷认个错吧”

  那须发蓬乱的男子,仿佛听到什么极其可怕的消息一般,猛地推开小书童,惊慌地左顾右盼一番,接着,他的身形定住了,众人沿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街的另一边,一个上了年纪的男人,由仆役扶着,从马车上下来,看样貌,这位老爷就和普通的账房先生没什么区别,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现场的气氛渲染所致,大家都不约而同打了个哆嗦。

  春闱秋闱放榜后,经常有类似的戏码在洒金河畔上演,一般是发生在落榜考生和远道而来突击检查的家长之间,家长花了大价钱保证考生赶考过程中的生活质量,谁知考生花天酒地把钱挥霍完了还没考上,家长赶着放榜日来到京州准备和考生一起庆祝,谁知真相令人大跌眼镜,住在贡院周围的本地居民们都已经麻了,但是洒金河畔的流动人口还是挺多的,很多人也是考生,抱着兔死狐悲的心情,忐忑地注视着这一幕杯具的发生。

  只见那老爷大喝了一声,两个身强体健的仆役立刻冲上去,将须发蓬乱的男子围住,老爷手里拖着一条漆黑发亮的手杖,在薄雪上拖出一道细细的痕迹。

  一步,一步,行至近前。

  众人屏息,有些胆小的,更是以袖掩面,但又禁不住好奇,偷偷从袖子边沿往外看。

  “啪”

  一杖,当头打下。

  眼看着那般高大的一个蓬须男子,“咚”地倒在地上,那一杖的力气该有多大

  接着,第二杖、第三杖,疾风骤雨一般落下。

  简直惨不忍睹。

  蓬须男子起初还抱着头滚来滚去地躲闪,到后来仿佛没有了求生的意志,任凭老爷挥杖殴打,手杖一下一下落在青年身上,发出击打沙袋一般的巨响,每一下都打得结结实实,连带着蓬须男子的躯体都跟着一震一震。

  没有人说话,没有人上去拦,这是家务事,从一开始就很清楚,谁都救不了一个被愤怒的老父亲痛打不孝子。

  最后,蓬须男子仰面躺在地上,无声无息,好像死了一般。

  老爷看也没有看他一眼,将打成两段的手杖往地上一扔,转身上了马车,决然而去。

  只剩下书童跪在蓬须男子身边,痛哭失声,哀哀叫着:

  “救救我家公子啊,他要死啦”

  “路过的好心人啊,求求你们救救他吧”

  “公子,公子,你醒醒啊你不要吓我”

  凄凉的哭声,在阴沉的京州天空下回荡。

  冬天是真的来了。

  不知不觉间,又有细雪落下。

  一把十八骨的黑色布面伞无声撑起,遮住素衣女子的脸。

  她悄悄地从满金楼侧门走出,沿着墙根,飞快地来到洒金河街上,那一片传来凄凉哭声的地方。

  “行行好,让一让。”

  “抱歉,那里面是我家郎君”

  “大家行行好,让妾身把郎君接回家去吧”

  众人本就心生恻隐,觉得这当街挨打的蓬须男子实在是可怜,此时听见他竟然还有个媳妇,便立刻让出条路来。

  素衣女子姿态优雅,步履轻盈,飞快地行至人群中间,收起伞,蹲下身查看那蓬须男子的情况。

  众人这时才见,她披着一件狐狸绒的披肩,直将整个头脸都遮了进去,只留一双眉眼,顾盼之间,令人遐想无数,真不知全貌该有多美。

  于是,地下这位蓬须男子,从众人怜悯的对象,立刻变成了嫉妒的目标,在场所有男性纷纷表示,这种人都能娶到漂亮媳妇,还有没有天理啦刚才那位老爷,简直是替天行道打得好

  “诸位好心人,能不能帮帮我,帮我把他抬到那边去。”女子细声软语地央求着。

  顿时,人群中站出几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合伙将昏迷不醒的蓬须男子架了起来,顺着素衣女子手指的方向,突出人群,一路前进,直到一处褐色小门前方才放下。

  “谢谢诸位了。”素衣女子出手阔绰,一下拿出许多银子来,散给帮忙的好心人们。

  大家捧着银钱,心中高兴,那素衣女子便趁着没人注意,打开小门,拖着蓬须男子进去了。

  小门“嘭”地关上,大家才发觉不对。

  一个年轻脚夫率先说道:“这里面不是满金楼吗”

  另一个经常在这里拉人的车夫也附和起来:“是啊,这是满金楼后院的侧门,平时不开放的”

  褐色小门紧紧闭着,此时已从里面锁上了,就像从来没有打开过一样。

  “咦,那就奇了怪了,不是说带回家去么”好心人们大摇其头,表示费解。

  与此同时,方才还在大声哭泣的小书童,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退出了人群,退到关注点以外的地方。

  他站在墙根下,整了整自己的书童帽,又蹭了蹭脸上的灰泥,一双灵动透亮的眼睛望着满金楼后院的围墙,不仅丝毫不见哭过的痕迹,此时还带着鬼精灵的笑意。

  成了,旗开得胜,打脸爽文正片开始

  接下来,就看郑九畴的演技了。

  宋导哼着小曲儿,心情愉快地退出舞台,沿着墙根下的阴影,一路往西边走去。

  一门之隔,满金楼后院内。

  素衣女子因为费力拖动一个成年男子,累得脸色微红,额角亦沁出细细的汗珠,她取下狐狸毛披肩,用手扇了扇风,忍不住自语道:“累死老娘了。”

  美目一望地下昏迷不醒的蓬须男子,又流露出伤怀之色。

  “姐姐,你在偷汉子吗”一个熟悉的揶揄声从身后传来,小丫头厌厌蹦蹦跳跳地绕过素衣女子,来到蓬须男子旁边,登时惊得扔掉了手里的鸟窝,“啊,是狮子头叫花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975的地雷x1,感谢君不还的营养液10,匪我思存的营养液1,凊凊泠泠的营养液1

  郑九畴和李釉娘的故事改编自白行简的李娃传,有兴趣可以去看看,非常前卫的作品。

  职员表:男主角郑九畴;老爷苏老三;书童宋凌霄;两个身强力壮的家仆两个凌霄书坊伙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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